波西和王尔德,一个钟情于物质的享乐,一个醉心于心智的升华,艺术的创作。他们相遇,像冬天的雪遇见夏天的太阳。
一个印象深刻的场景是王尔德为照顾亲爱的波西而染病卧床时,波西一个眼神像毒汁一样浇在王身上,吓得王来不及穿鞋便跑下楼逃命,恐惧差点让一个艺术家连滚带爬了。
波西像一个不能自处,无法关照自心的小孩子。他一遇见王,便像只树袋鼠一样挂在王身上,但仅限于需要花销的时候,一旦花销充足或者发现更好的玩处,他会快速跑开,绝不露个影子来干扰王创作。
王与波西之间转来转去都是钱钱钱,麻烦麻烦麻烦,钱和麻烦是他们之间的纽带。波西突然坠入一种从未习惯过的奢侈生活,这奢侈让他胃口越来越大,简直成为一个端起酒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醉汉。不知道波西是不是把自己看成一个小孩子,需要开支的时候便伸手于王家长。这孩子脾气还不好,给慢了要发火。而王是一个和蔼的家长,生气的时候,孩子在他跟前撒娇卖萌,死缠烂打,总会气消的,反正是会一直包容这个孩子的。这纵容使得波西一个劲伸手而不知回报,玩得不开心了还要破口大骂王家长不合格。他一会儿是柔顺悔祸的小孩子,一会儿又粗鄙暴怒得不忍直视。
波西与自己暴虐的侯爵父亲长期争执不断,他对父亲深深的恨让他无数次想要枪杀父亲。所以,当侯爵抹黑王尔德时,他抓紧机会提议王起诉侯爵。但王上诉侯爵失败,更被反告与其他男性发生有伤风化的行为。波西本可以“在丝毫不必蒙羞冒险受辱的情况下,改变局面,令整个事件改观,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真相来”,然而,波西始终保持沉默冷眼看着王尔德被关押入狱,竟是一句话不愿为王辩解。忍不住叹一句,哎,王的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。
在狱中,王尔德的心和生活都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被宣告破产,妻子与他离婚,带着两个孩子改嫁,深爱的母亲因悲伤去世。他从天堂迅速落入地狱。即便如此,亲爱的波西不曾给他只言片语的安慰,不去看他一眼,一心忙着如何用王尔德这个大众熟悉的名字为自己挣来一些人气呢,好让自己也跻身于风雅的行列呢。波西想出一个好办法。他不经王同意,擅自将王写给他的信公开发表。一个曾经闻名遐迩的艺术家即使臭名昭著,他的新闻仍然能掀起人们凑热闹的心。想一想,在道德相对保守的年代,人们看见一封封王写给同性恋人的信,表情和语言该是多么丰富呢。说不定波西便扶摇直上九万里。可想而知,王尔德得有多心痛。
王尔德在狱中深深思考这段交往给他带来的毁灭时,说了一段话 “那些舍弃了他们正当的范围的人,改变的不过是他们的周围环境,而非他们的本性。他们并没有获得所进入的那个范围要求的思想或激情”。 万物自有该处的环境,即使强制改变所处环境,心力若跟不上,就好比一个小丑跑进悉尼歌剧院的舞台,他会表演得很吃力。波西不甘心默默无闻于自己的小小世界,他遇见王,紧紧抓住,希望借此跻身上流社会。可惜,他有了入场券,却没有撑场的能力。波西把艺术看作垫脚石,一种工具,他想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又不够耐心,缺少虚心,不愿吃苦。所以,从始至终,波西是自卑的。一方面来源于从小生活的家庭,一方面来源于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。他只好一边抓紧王,一边摧毁王。
王尔德可真想狠狠恨波西,恨侯爵,恨一切能恨的来消解这满腔满腹的怒啊,不甘啊,自责啊,五味杂陈啊。但 “归根到底我又非得饶恕你不可。不这样不行,为了自己,我必须饶恕你。一个人,不能永远在心里养着一条毒蛇;不能夜夜起身,在灵魂的院子里栽种荆棘。” 恨这场大火一旦燃烧起来,不一定能灼伤别人,却必会伤了自己。王热爱艺术胜过生命,单单为了那心中的光,这火也得想尽办法浇灭。
他反反复复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,无数次看见自己对波西失去原则的纵容。他一心责怪波西的母亲懦弱,不能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,而忽视了这个母亲多次提醒自己不要在金钱上纵容她的儿子。他怪自己陷入爱河,听不进去朋友的忠告。他怪自己骄傲自大,嘴硬心软。哎,谁叫我爱你呢?在我把这颗心给你时,便蒙住自己的眼睛,赋予了你刺穿它的勇气。
一颗高尚的灵魂能够容纳一切。文中说了多次说 “恶大莫过于浮浅,无论什么,领悟了便是。”刀落在身上,阳光抚摸眼睛,无论什么,领悟了便是。弱者才屈服,强者在地狱中也要奋笔写出一首诗来。
王尔德一遍一遍告诉自己“我必须学会快乐”。他要放下恨,让心中长久地住着爱。“如果当真躺在冰凉的草地上过夜,那也要给月亮写商籁诗”。艺术是王的信仰,是他的生命。罢了罢了,从这人间走过,要吹吹风,晒晒太阳,和苦难打打交道。罢了罢了,要经历苦难才能看见藏在心性深处的谦卑,要经历苦难才能如此深刻的感受到爱比恨美。一个风雅的人终是不能为了还击一个丑恶的人而舍弃自己的优雅。 “只要心怀谦卑,就万事可成,只要心中有爱,也就天下无难事了”。
罢了罢了, 恶大莫过于浮浅,无论什么,领悟了便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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